九十多岁的杨少华瘫在轮椅上，脸上的褶子比天津包子还密。老爷子对着镜头机械地嚼着淀粉肠，身后儿子杨议正跟商家讨价还价："这条得加钱，老爷子今早血压又高了。"这段拍摄于三个月前的视频，在老爷子咽气当天突然冲上热搜。
相声圈的老观众都记得，二十年前杨少华在茶馆说《报菜名》时，那嗓子亮得能震碎房梁上的灰。如今镜头里的老头儿眼神发直，录完十几条带货视频后，手指头都在打颤。老搭档马志明有回撞见拍摄现场，看见老爷子被儿孙围着像陀螺似的转场，当场摔了保温杯："你们这是要把活人熬成灯油啊！"
程野在访谈节目里给老爷子递话那回，明眼人都瞧得出门道。这东北汉子故意凑近了问："杨老天天拍段子乐呵吧？"杨少华突然抓住他手腕，枯树枝似的手指硌得人生疼："乐呵？驴拉磨还得歇晌呢！"监控拍到老爷子说这话时，儿子杨议正在后台跟商家签新合同，纸页哗啦声盖过了老父亲的哽咽。
剪彩仪式那天太阳毒得像烙铁。商家在台上吹嘘"九十岁艺术家站台"，实际杨少华是被轮椅推着当背景板。有观众发现老爷子嘴唇发紫，举着矿泉水想递过去，被工作人员拦下："正直播呢，别穿帮。"中午回休息室时，老爷子突然滑到地上，救护车还没到，手机直播间的订单提示音叮咚响个不停。
杨议后来发的那条"多锻炼"视频，把网友气得直拍桌子。画面里他给老父亲捏肩，嘴里的话却像刀子："您说累，说明锻炼不到位。"老爷子望着镜头外的某处，眼神空得让人心慌。有老票友翻出十年前的照片，杨少华那时给孙子买糖葫芦，小贩少找两块钱，老爷子能追出半条胡同。如今被亲儿子当摇钱树，反倒一声不吭。
直播团队里有个刚毕业的姑娘偷偷爆料，说老爷子有回拍吃肠视频时假牙掉了，编导愣是让含着半截肠继续拍。商家后来把这镜头当卖点，弹幕里"老艺术家真拼"刷得飞起。知道内情的场务说，那天收工后老爷子在厕所吐了半小时，门外儿子正跟运营商量加播一场。
天津茶馆的老伙计们记得，杨少华从前最得意的是《论捧逗》里那段现挂。现在刷到他直播间，满屏"爷爷再吃一根"的起哄里，老爷子突然对着镜头说："当年我师父说，饿死不下三滥。"这话刚出口就被掐了信号，换上了提前录好的笑脸视频。有网友截到黑屏前那一秒，老爷子眼里闪着水光。
殡仪馆门口摆着二十多个花圈，最显眼的位置是个淀粉肠造型的花篮。杨议接受采访时手机一直在震，直播后台数据显示，老爷子去世后淀粉肠销量涨了三百倍。追悼会现场循环播放着杨少华的相声选段，混着直播间"三二一上链接"的吆喝声。遗照是张修过图的带货封面照，比本人年轻三十岁。
曲艺协会的人来吊唁时，看见灵堂角落堆着没拆封的淀粉肠箱子。杨议跟人解释："老爷子生前就爱这口。"守夜那晚，不知谁把直播间打赏音效设成了哀乐，电子鞭炮声里夹杂着"谢谢老铁送的火箭"。清晨收拾场地时，保洁大妈扫出张被揉皱的台本，最后一行写着："环节七：假装发现老爷子偷吃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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