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民党军战斗力为什么差,因为军官先天不足再加上好吃懒做,解放军有一句话叫打一仗,进一步,进步,是要总结经验的,一场场具体战斗怎么总结?只靠汇总报告不够,最有效的办法,是作战人员全体参与,从基层作战单元就开始总结。
1947年11月,国民党国防部新闻局用收集到的华野部队资料,编了一本《中共的政治工作》小册子,序言中多是污蔑歪曲,有一条却不得不承认:“(共军)反省与批评学习,从政治工作的检讨及报告文件中,忠实的报道,严格的检查,坦白的自我批评,勤奋的学习改进。没有一时一刻不求进步,故达到他信仰的顽强。”坦白的自我批评,勤奋的学习改进,说的是解放军军事民主的重要独创:战评运动。战评,战斗评论会的简称,就是每打一仗,都要总结经验,找出不足。国民党也做战后检讨,但仅限于军官,临时可能招来几个军士问问情况。
解放军的战评,是从班组开始,评的是每个人在战斗中的动作和表现,中心是评战术,评技术,评思想。如东野部队的战评,内容非常明确,战术就是三三制和一点两面,技术就是射击投弹刺杀三大技术加攻坚爆破。干部的重点是指挥,战士的重点是技术。评思想,听起来很抽象,实际上最重要,也最好评,评思想就是评勇气,战斗时每个人表现如何,同班、同组的人最清楚。临阵怯战还是勇敢善战,只有群众性的评议才能保证真实性。为什么要这样评,林彪的原话是:“我们的教育,应当主要的不是根据现成的军事书籍,而最重要的,甚至完全的要根据现实情况中的实践经验。各级指挥员,都应当研究现实的作战经验,才能提高部队的战斗力,才容易产生干部,才更容易打胜仗。”
由于作战间隙短,战评会后来实际上包括了评功会和检讨会,成为评功的基础,也是战斗总结的基础,更是最好的群众鉴定。战士能对干部的指挥提意见,仅此一条,在等级森严官兵关系恶劣的国民党军队里就行不通。
面子挂不住,给下级穿小鞋咋办,战评运动首先都有个酝酿过程,叫做打通干部思想。战评由政治机关领导,营教导员和连指导员负责掌握。战评运动最早是苏中部队创立的,刚开始有的战士说,我敢上去拼刺刀,还评什么,平时多练点儿劲才是正事儿。但是一经发动,和立功运动一样,立即得到战士们的热烈响应。涟水保卫战时,一个营的两个指导员带头挺着刺刀冲入敌群,营教导员重伤坚持,政工干部伤亡很大,当时主要是评伤亡,后来逐渐改为评技战术,评斗志,以总结经验为主,以表扬为主,很快,从山东到晋冀鲁豫、晋察冀,从东北到陕甘宁和晋绥,在全军迅速铺开,有兴趣的可以去搜什么叫连队工作的三把钥匙,军政结合的军事民主新形式,联系起来看,就知道什么是军事民主,军事教育为什么不能仅仅在课堂操场。就以阵内战来说,白崇禧在抗战一开始就给蒋介石发过电报,说军队的防御作战缺乏“韧强性”,必须加以解决,实际上就是被日军一点突破,即阵地崩溃。曾当过“德械师”师长的沈发藻曾经撰文讲的最清楚,日军冲入阵地,真正的战斗才开始,要么立即组织逆袭,要么组织更大的兵力和火力进行反突击,总之要将敌消灭于阵内或驱逐出去,而国军的训练和演习,往往冲锋到阵地前就结束了。决定性战斗刚开始,怎么就能不练了呢?沈发藻之问,没有引起国民党军队的多大重视,阵内战是要拼刺刀的。同是在1947年,关麟征主持陆军军官学校时还在讲,一定要注意阵内战,现代战争和北伐不一样了,北伐时谁占了制高点,谁就胜利。抗战时每每在阵內战上吃亏,除了射击技术和拼刺不如敌人,各级军官不重视是主要原因。关麟征的话牵扯到军事教育 ,黄埔军校,总要讲一般的战斗原则。
这时的东野在干什么,已经不是在研究阵内战的重要性,而是全军研究突破后的攻击动作了,办法就是对每一个战士进行战评,表现好的立功,表现差的批评,最后把战斗经验总结出来,打一仗进一步,减少伤亡,提高攻坚能力。团山子战斗,蒋军在百米山坡上设有四层工事障碍,突击班从山脚打到山顶,共用时20分钟。战斗结束后,全连反复分析研究这个班的突击动作,总结了五个好:队形变化好,火力分工好,冲锋动作好,战场鼓动好,夜战联络好。班长魏明田指挥出色,应该立功,可是,评功时没评上,原因是占领阵地后执行搜索不主动,战士们可是认真。还是到了连队评功,指出魏班长能指挥全班突破三面火力封锁和四道工事障碍,创造了20分钟占领山顶地堡的战绩,是勇敢与技术密切结合的结果,不能因以后的错误抹杀突击的功劳,功是功过是过,应予补记两大功。
魏班长的指挥很有章法,在开阔地敌人强火力封锁下,采取逐个跃进的办法强行通过,选择的冲击路线刁钻,进到鹿寨铁丝网后,各组迅速疏散成一字队形,猛投手榴弹前进,每人都能发扬火力,进入阵内战,投弹组依指向猛烈投弹,冲锋组的冲锋枪专门封锁枪眼,刺刀组散开跃进,冲击时既不拥挤,又能保持联系,还能互相火力支援 ,魏班长边观察地形边组织战斗,边冲边喊:冲上山头立头功,挂彩了也要打,不叫敌人还手。指挥的怎么样,战斗结果说话,就这样还差点没评上功,认真到了这个地步,而这样的班长不知有多少,真是不打胜仗都难。评功资料还记载,六纵一个参加过直奉战争和中原大战的老兵,说自己打了20多年仗,早有战斗评论会互教互学这办法,早学会多少东西。新战士则说,以前枪一响就挤到一块,想壮壮胆,难怪伤亡大。战评可以说无所不包,对于伤亡,要分析出哪些是可以避免的伤亡,消耗大,要分析是不是执行了射击纪律,有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弹药手王昌中,经过战评,才发现用他的弹药,机枪从不发生故障,全连一致同意给他记一大功,从此一出太阳,弹药手们就跟他一样,都把弹药拿出来晒,再不敷衍了事。这些看起来很简单,如果没人注意,没人发现,人家兢兢业业的军械勤务成绩,就会被埋没,主动作为的人得不到褒奖,谁还去任劳任怨。关麟征当黄埔第二任校长时说过:“要本着【赏由下起罚自上先】的原则,绝不重人情,讲客气,现在许多部队,公私赏罚不明,所以腐败堕落。”赏由下起,话说得很好,可是跟国民党军队的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,国民党军队从发迹的第一天起,军队的褒奖奖励就是为军官设立的,比如,名义上,青天白日勋章,只要符合条件的军人都可以获得,可以数一数国民党颁发的名单,士兵有几个,一个巴掌能数过来。
整个抗日战争,国民党总共奖励了5万多军人,其中士兵只有5000多人,士兵战死多少?132万。黄埔系军官死亡不到1万人,军官与士兵阵亡比例是1:29,黄埔是个什么比例,很好算。
在蒋记黄埔军官的眼里,士兵只不过是充当炮灰的群盲,勋章奖励既有名又有利,怎么能轮得上穷当兵的。在这方面,国共两军的差距是一天一地,解放军的评功对象,主要是基层干部战士,国民党的勋奖是上级指定的,解放军的立功是群众性评定的。要是看不清两者背后所代表的阶级基础,就别扯什么胜负,什么战斗力。只看一点,国民党的俘虏,士兵解放军全收,国民党敢吗?
看看蒋介石给几个“大捷”的颁奖名单,就会发现,奖励重点还是中高级军官,比如攻入延安,得奖名单前几页和作战序列主官名字几乎重合,只要是参加的高级军官,人人有份,中级有所取舍,下级寥寥无几,这不叫作战奖励,这叫按级分钱。战功,是颁给在作战中有突出和特别贡献的人员的,胡宗南的请奖表上,连后方的兽医都列上了,不是说兽医不能立功,总要有突出贡献才行,如果只是尽到了基本的职责,和平时没有两样,怎么能记功,他们的贡献总不如在前线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士兵,流血的无授功之门,养膘混天的揽功有术,国民党就敢搞这一套。代表买办资产阶级、官僚资本主义和封建大地主阶级利益,是国民党自己拿钢钉钉在勋表上的。陈明仁守住了四平,再看获得勋章的名单,只要是支援四平的各军军师长参谋长,人人都有勋章可捞,连辽北省主席刘瀚东都来了。四平被围时,刘瀚东曾经数次潜逃出城,被守军拦了回来,陈明仁对他说,你要再跑,我就开枪打死你。这样的军政大员,临危之际不尽职守,独自潜逃,按国民党的军律法令,战后应予严厉处置,此人不仅没事,还挂上了勋章。陈明仁一不小心还让他给告了,说陈明仁动用美援物资,把陈明仁撤职赶走。
就这样还想阻止部下起义投诚,怎么可能。
群众性的练兵运动威力有多大,看看人民军队的统帅是怎么说的:
“新式整军运动的开展,大大提高了全军指战员为解放被剥削的劳动大众、为全国的土地改革、为消灭人民公敌蒋介石匪帮而战的觉悟性;同时大大加强了全体指战员在共产党领导之下的坚强的团结。在这个基础上,部队的纯洁性提高了,纪律整顿了,群众性的练兵运动开展了。这样就使部队万众一心,大家想办法,大家出力量,不怕牺牲,克服物质条件的困难,群威群胆,英勇杀敌。这样的军队,将是无敌于天下的。”
